梅酥

只有受伤的时候雨水才格外致命。

【果陀】早晨五点整

之前在考试时候的一个脑洞。有点碎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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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莱·果戈理突然出现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家的客厅里。钟表罩里那根短短的铜针刚好颤颤巍巍地停在数字五上。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面慢悠悠地下楼,一面轻轻眨着眼睛,把手背到脑后去解开绑在头发上的松紧绳。他刚刚做完一场实验,不大不小,刚好持续到到果戈理从斗篷后面跳出来。


“您早,尼古莱。”他说道。接到问候的人嗯了一声,没戴面具的那只眼睛冲他非常热切地眨了眨,嘴角高高上翘,却不说半个字母。


于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继续捣鼓他的头发。


早上五点零三。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终于把他头发上那根缠成死结的松紧绳扯下来,而果戈理先生现在比天花板上的招灰的蜘蛛网还要安静。


陀思妥耶夫斯基决定开个玩笑:


“您这是想约我出去吗,尼古莱?”


这只是个玩笑。


只不过果戈理突然把发条上满,扯开了嗓子嚷嚷起来:


“哇——费佳!!您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被他藏在哪儿的大红色的玫瑰花扑簌簌地从他的斗篷里掉出来,在他脚边圈成了一个蛮好看的圈。


“这不公平!我刚刚才想好该怎么开口邀请您,您却自己猜出来了!我甚至连‘提问——’还没问出口!”二十六岁的乌克兰小丑被他自己的一堆玫瑰花围着,像是一个刚被砸了场子的话剧演员,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势头,可怜巴巴地为这部晨剧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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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这两个人并肩走在大街上,一人手里握着一只奶油可丽饼。


这是一场典型的约会。唯一的非典型之处在于,邀请者和受邀者都不知道他们具体要干些什么。陀思妥耶夫斯基专注地对付卡在草莓片中间的那枚椰子粒,听着果戈理在他耳边介绍他听来的各种各样的约会经验:


“谢尔盖·伊万诺夫选择去看戏,但是如果您愿意,我可以现场表演给您看——请您不要眨眼睛,这是我的帽子——”


果戈理当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面,从自己的礼帽中掏出了一只兔子、一把干桔梗、以及冈察洛夫的铜怀表。


陀思妥耶夫斯基努力地把自己忘在家里的乌姗卡甩出脑子,和兔子大眼瞪小眼,并想象着自家温文尔雅的管家一边歇斯底里地咒骂,一边忙着低头查看烤箱里的果仁蛋糕,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同情。果戈理笑嘻嘻地把怀表扔进斗篷里,并且把兔子硬生生塞回了帽子。


“……彼特洛维奇说他曾邀请他现在的爱人一起去西伯利亚看雪,费佳,如果您也想的话,我现在就去订两张票……”


陀思妥耶夫斯基如愿把椰子粒咬到了嘴里,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看着头顶的枫叶微微摇晃,一片绿色的蓬勃。他还记得果戈理剧团的同事——彼特洛维奇——是圣彼得堡人,他的妻子反而从小玩着西伯利亚的白雪长大。陀思妥耶夫斯基开口发问:我很想知道,您的同事是如何凭借西伯利亚的大雪收服一位西伯利亚女子的芳心的。


果戈理耸着肩膀,嘴巴里塞满了奶油和水果:“亲爱的费佳,比起这个您更应当看重他们的结果……”


他咽下满口的食物,十分期待地望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面庞。后者不领情义,用舌头一下一下地舐着红色鲜果上的奶油团,以表示自己现在没有空闲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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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处有一家花店。


果戈理拉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拐进了店里。


“先生们!”一位姑娘在各色鲜花中露出脑袋,友好地挥了挥剪刀,大声介绍,“您想要什么花呢?用来做什么?庆典,祝福,看望,悼念,还是说……”


“还是说要求婚用?”


那姑娘狡黠地挑着眉眼,冲他们笑笑,“爱需要花束的润色!”


“什么,您问求婚?您真懂!这可是个好问题!”银发的年轻人激动得像个哥萨克。


陀思妥耶夫斯基现在想回家做一套更复杂的化学实验。他的脑子一团昏沉,认为多半是被身边那筒香水百合扰的。


香水百合的味道太过浓烈了。他一点也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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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戈理偷偷地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后者淡然地垂着眉眼,两指间捏着一枝白玫瑰。


他的费佳不开心。因为他没找到适合费佳的地方。


果戈理此时像一个赌气的孩子,鼓着腮,细细地端详着。


陀思妥耶夫斯基身材高挑。他的衬衫穿起来永远像是大了两个码。在西伯利亚的时候,旧街酒吧的赌棍老板指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恶声恶气地吆喝:“这小子是个娘们是吧?”


这事儿果戈理现在提起来还能笑得浑身发颤:当天晚上,“这小子”就让赌棍彻底失去了赌棍的尊严。陀思妥耶夫斯基隔着半根点燃的白蜡烛,轻轻地笑着,咳嗽着,一遍又一遍地用白底的卡片为早已吓得缩在桌子边缘的赌徒展演绝伦的噩梦。


不过言归正传,他绝对不会把陀思妥耶夫斯基带去酒吧或者赌场。他宁愿带他去看一场不是自己主演的滑稽表演。


但是他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更喜欢待在安静的地方。


果戈理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陀思妥耶夫斯基。


啧!他的费佳实在太瘦了!该死的冈察洛夫这些年到底干了些什么?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知道果戈理脑子里的机械齿轮在以一个怎样奇特的角度转动。他仍是盯着那白玫瑰。


白玫瑰浸染在有色颜料中,就可以变成任何颜色。浸染在血液中,便是血液的颜色。这是最劣质的玫瑰。


而白玫瑰也是有刺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慢慢地吮着被戳破的食指,看上去甚至很愉快。他用牙齿把伤口咬得更深。


果戈理一个冲动,买下了店里所有的白玫瑰。整整一大筒。


——小姑娘收钱的时候以为他要去报复他的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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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戈理抱着一大筒白玫瑰,陀思妥耶夫斯基捏着单枝白玫瑰,两个人并排走在路上,回头率不亚于在教堂门口穿着偷来的大夹袄跳胡桃夹子。


爱需要花束的润色。


陀思妥耶夫斯基明白,自己家明天就要变成自己的葬礼现场了。


他得叫冈察洛夫把家里的花瓶之类的都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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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戈理在肚子里第一千零一遍埋怨冈察洛夫并不存在的不称职,把陀思妥耶夫斯基带进了一家小咖啡馆。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果戈理把菜单推到陀思妥耶夫斯基面前,“麻烦您点菜。”


陀思妥耶夫斯基拿起菜单,眼睛倒是先瞥到了那几列数字。


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了一眼那一大筒白玫瑰。


“尼古莱,您听我说……”


“不对!费佳!您打住!”果戈理激动地伸手,把陀思妥耶夫斯基按回他的菜单前面,“照着道理来说——您点菜,我请您吃,就是这样!”


“而且您实在是太瘦了!您需要多吃点东西——您更喜欢什么?意面还是饭?或者说甜点心?”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常在外面吃饭。饮食性场所他待的最多的是咖啡馆。点的最多的自然也是……


“您不要再喝黑咖啡啦!”果戈理嚷嚷,“至少今天不要,您可以喝一点饮料,但是绝对不能是咖啡!”


明显的是在担心他的贫血症。陀思妥耶夫斯基叹息。他不避讳别人谈论他的身体状况,但是他不喜欢。


而且眼下他在思考:如何在不让果戈理的钱包二次受挫的基础上点一些看起来让果戈理挂得住的食物。


死屋之鼠首领的大脑飞快地分析着两百种点餐方式。


“我更希望吃些意大利面。肉酱的就好。”陀思妥耶夫斯基指着菜单的倒数第二栏,“我不是很饿。”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意大利面?肉酱的?可以考虑的!这可以满足费佳的营养需求。果戈理把十多年前扔在脑子里的生物学基础抖了又抖,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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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思妥耶夫斯基用叉子卷起一撮面,送入口中。果戈理撑着腮,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吃饭。


邻桌的姑娘用她的叉子给小伙子送了一口沙拉。

果戈理忽然想起来:他是和陀斯妥耶夫斯基出来约会的。


这边陀思妥耶夫斯基看果戈理没有动叉子的趋势便顺着果戈理的目光看过去,刚好女孩又给她的小伙子喂了第二口沙拉。


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了一眼对面这位先生——他已经给自己摆好了盘子,脖子微微向前抻着


“好吧,尼古莱。如果您非要这样。”


陀思妥耶夫斯基卷起来一叉子面,戳了一块肉粒和半枚小西红柿,递到果戈理嘴边。


果戈理觉得自己要汪汪大哭。他半天没张口,望着陀思妥耶夫斯基那双平静的紫色眸子在心里尖叫着东奔西跑。


“这个有时限。”只听陀思妥耶夫斯基这样说了一句。果戈理眼睁睁地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把那一叉子面送回他自己口里。


“喂——!费佳!您这是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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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吃完饭,也只有早上八点。


太阳刚好升起,带来的温暖足以替代陀思妥耶夫斯基忘在家里的乌姗卡。


陀思妥耶夫斯基打了个呵欠,用衬衫包着手背拭去眼泪。


留在眼中的少许水分把阳光晕成圆圆的光晕,在他眼前,世界朦朦胧胧,是温和的浅橘色。


果戈理透过浅橘色对他笑。


前面有一座教堂,一对新人从他们面前经过,要去赴他们美好的约定。


一朵小小的向日葵从新娘手中的花束掉下来。果戈理将它拾起,拭去蹭上的尘土。


它的花瓣上带着水珠。


不知道是谁牵着果戈理的手,把陀思妥耶夫斯基耳边垂下的黑发掠到耳后,用向日葵别好。


也不知道是谁牵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碰上了果戈理的手。后者露出了与平常不相似的羞涩,扣住了那只修长的手。


“我记得我们是出来约会的。”


“哦。是的。您没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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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您今天是去哪儿啦?我一早上没看到您。”冈察洛夫忧心忡忡地把早餐摆出来,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餐桌前坐下,自然地用勺子往红茶里舀果酱。


“大概是和您的时间错开了,冈察洛夫。我在七点半的时候起床,去外面透气,碰巧遇到了尼古莱。”


旁边的小丑得意地笑着,从餐盘里拿了只油煎包子。


冈察洛夫冲果戈理瞪了一眼,继续说:“而且不光是您,今天早晨连我的怀表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后来我竟然在客厅找到了。它被压在一堆玫瑰花下面。对了——玫瑰花是从哪儿来的?”


“那么提问——冈察洛夫!”果戈理啃着油煎包子,“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谁知道!”冈察洛夫没有一口好气。他没注意到他的主人和小丑换了换眼神,嘴角各自挂着不同弧度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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